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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朝小食店 第92节

    
      两人好像也没有了之前的疏离,说起话来也更加的直接,可话里话外透露着亲密。
      她打开盖子,冰块化掉的冷气从桶里冒出来,米黄色的小元子浮在冰水上面,祝陈愿舀了一勺到瓷碗里,双手捧好递给裴恒昭。
      大眼睛扑闪,嘴里还说道:“客官请慢用。”
      裴恒昭接过,笑意爬上眉目,他搅拌着碗里的小元子,调笑回她,“是得慢用,好好品尝才是。”
      小元子并非用糯米做的,而是用炒熟的黄豆,去掉外壳,磨成细腻的粉末,加糖或蜂蜜还有水和成面团,搓成一颗颗大小基本相似的小元子。
      元子虽小,却十分软糯,浓浓的黄豆香气,蜜的味道渗透在元子里,却不显得腻味,尤其在冰水里浸泡后,爽口又消暑。
      竹林间有风吹过,沙沙作响,两人默默吃着各自碗里的饮子,并不说话。
      不久后,祝陈愿先放下碗,没见人之前万般忐忑,见到人之后她反而越发平静起来。
      用帕子擦擦嘴巴,一脸好奇地问他,“唱名及第时是怎么样的?”
      反正听外面的人说的多么庄严又盛大,她没亲眼见过,便脱口问了出来。
      裴恒昭没想到她会问这个,一时哭笑不得,还是将碗放下,将所有场景都描述给她听,事无巨细。
      她点点头,支着下巴又问道:“那他们说你中状元的时候,你高兴吗?”
      不过她觉得自己白问了,哪有金榜题名时候不高兴的。
      “那时没什么感觉,现在我倒是真的高兴了。”
      “为什么?”
      裴恒昭淡笑不语。因为他所期望的,都在一步步成真。
      “还打哑谜,”祝陈愿摇头,不过她转而笑道:“不过还是要恭喜你,状元郎。”
      “我之前问你喜不喜欢状元郎,你说喜欢。那——”
      他话还没说完,立刻被祝陈愿截住,她转了话口,“哦,对了我想起来,安平先生就在那一间书房等你,他有话要跟你说,你还是快些去吧,我得帮忙去打下手了。”
      裴恒昭看她收了碗,步履飞快地走出去,一时忍俊不禁,看她刚才的架势,还真以为换了个胆子,原来还是没变。
      他一路上都在笑,到了那边的书房里,才收住笑,抬起手来敲门,等里头有声音传出后,才推门进去。
      安平先生正坐在最上面的椅凳上,摆着一壶茶水,他手里捧着卷宗。
      裴恒昭进去后,立马行礼,安平先生上前扶他起来,一脸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,欣慰道:“先生心里是真替你高兴,也不枉你寒窗苦读十四载,状元啊,光耀门楣的好事。况且现在还年轻,以后必然前途无量。”
      说了鼓励的话,最后两人坐到位置上,安平先生拿起茶壶,给他倒了一杯茶。
      也给自己倒了一杯,就放在那里,他将手放在案几上,看向裴恒昭,正色说:“含章,状元只是你为官的一个门槛,并非跨过之后,便可无忧。你得牢记,立身得正,切莫贪欲作祟。
      官家派你去司农寺的事情,我已经知晓,今日除了恭喜劝勉外,就是得说一说这件事。”
      在太学能当先生的,基本上都是官家的心腹,安平先生自然不是例外。现在官家不能说出口的话,得由他说出来告诉裴恒昭。
      “常平新法知道吗?”
      裴恒昭点头,又忍不住蹙起眉头,他是不看好变法的那批人之一。
      安平先生拿起杯盏来,缓缓吹气,热气熏腾而上,他的声音也轻了许多,“新政变法总是困难的,之前的常平制,虽有好处,弊端却太多。你应当比我知晓的更为清楚,这制苦的全是黎明百姓。
      新法也未见得有多好,但如果在某地推行得当,此法便有益百姓,有益民生,有益社稷。”
      话没有说的很直白,裴恒昭却知晓这背后的意图,新法总得要有人先去试行,怪不得会择一年后再通判某地。
      他用手指轻触袍子,没有说话。
      “看来我也不用再说,含章你只要记得,在司农寺务必多学一些,尤其那地方的农桑政策风土人情,能记得便全记在心里。我只能在这里说一句,用心即可,不必担忧后果如何。还有,多了解汴河沿线的州城,通判地是其中之一。”
      明州、青州、杭城、胡州、兴州……,都是安平新法推行的地方。
      更多的,安平先生便不能再说了,他默默喝了一口茶,心下叹息,以后到了地方上,以后见面就难了。
      又忍不住再嘱咐一番,“含章,万事得圆滑,不是让你知黑守白,而是要你别看见浑浊的地方,便想着如何将它变清,不然自己都得染上一身污水。官场的水可比茶壶里装的深太多,你要多长几个心眼,守住本心。要是你真的无能为力,先生也会尽力保住你。”
      裴恒昭看着眼前这个头发早已花白的老人,一时不禁有些感伤,撩起衣袍跪在地上,给他行了个大礼,语气坚定,“多谢先生教诲,学生定当时刻铭记在心。”
      “好了,赶紧起来,我话也说完了,不如去外面看看,大家今日为了给你备这个宴席,可是忙活了好些天,你看,这不连我请了过来,还说是谢师宴。”
      安平先生眨眨眼睛,里面一片湿润,他装作轻快地说完这段话,将裴恒昭拉起来,一起出门。
      果然人到了一定的岁数,就容易伤春悲秋。
      师生二人都收敛起自己脸上的表情,从书房往庄子里的厅堂赶去。
      那里闹哄哄的,已经坐了不少人,他们两个一进来,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很多,而后大家便围了过来,簇拥着裴恒昭。
      林颜是几人里面最高兴的,她笑的眼中带泪,只是摸摸他簇新的绿袍,一直在说好。
      “我当初一见含章,便知道他以后有出息,可没想到能当状元郎,我是想都不敢想。裴晔要是知道后,得躲在屋子里笑。”
      祝清和不由得感慨自己挑选女婿的眼光好,果然看中了后就得快些下手。
      陈欢也高兴,她是丈母娘看女婿,越看越满意,倒不是因为裴恒昭中了状元,她只是欢喜于给女儿选了个值得托付的人。
      一时间屋子里满是恭喜,以及大家的笑声,直把裴恒昭给淹没,持续了好久,直到日落,大家才放过他。